城门边的风吹起尘土，像从旧书里翻出的句子。铁皮门框在光里发出微微的脆响，仿佛闭着眼睛在回忆。我的脚步轻轻蹭过门槛，心跳与门上的铜环同步作响。门内外的距离变得模糊，我愿意让脚步把二者撞在一起，听见记忆在墙缝里轻轻喧哗。

我说走一下就往里撞一下，像破门而入的风。不是冲撞，而是掰开岁月的缝隙，让欲望从两侧穿透。门槛上落下的影子一寸一寸伸长，像城市里无数未完的愿望。人影把自己投进光里，又退回黑夜的怀抱，来回推搡，彼此记在同一张薄薄的记忆纸上。

城门一侧是记忆之城的门楼，另一侧是活着的世界。那里的人说话像车轮碾过石板，声音里有盐和糖的味道。有谁在门缝里递来一个名字，像递来一枚硬币，让你在不经意间记住某个微笑的角度。欲望在此处被雕刻成符号，门上刻着你的名字与他们的名字，彼此错落。

走动的脚步划过石面，像写下未完的契约。街灯依着门缝投射出长长的影，影里有走失的医院走廊、未说出口的诺言、倾斜的楼梯。城市把记忆摊在掌心，你试着把自己的渴望摊成牌匾，挂在门后的走道上。每一次回望，都会看见早先的你在灯下伸出手，去触碰某段被岁月抹去的边缘。

门的另一面有卖光的摊位，卖的不是光，而是反射。陌生的笑容从镜面里滑出，告诉你也曾在这里迷路。你握紧胸口的影子，知道它与门上的铜环一样真实。欲望像一口井，深处藏着你以为遗忘的名字，记忆却把井口的边缘抹亮，让你以为答案就在那里。

有人在城门下排队，等待进入的许可。老人把手放在门框上，像摸着一段久远的经文；孩子用目光追逐飞过的鸽子，口中念着还没学会的词。情侣在门槛边对视，光影把他们的影子撮成一个圆，仿佛圆内是彼此的未来与曾经。空气里不再只有铁味，还有盐甜与潮湿，像海边的记号被风抚平。

我把这次经过称作一次短暂的归来。走一步就撞出一段对自我的暴露，站在门前的人变成门内城窗的合作者。记忆在石上留字，欲望在空气里找路，脚印却把两端连在一起。离开时，我并没有带走多少东西，只带走了一次看见自身的机会。城门在背后沉默，风继续吹，记忆仍在继续讲述。